汕头市金平区环卫局有一位在一线清扫保洁岗位上工作了34年的“环卫工人”——黄素英，不久前刚刚获得了2016年第一季度“广东好人——敬业奉献好人”称号。
黄素英退休前是汕头市区石炮台清扫队副队长，常年手持扫把在大街上清扫垃圾。但像黄素英这样坚守34年的环卫工人，很是少见，近年来环卫工人短缺给汕头城市环境卫生管理造成了极大的难题。
以金平区为例，由于一线环卫工人的数量逐年减少，不得不将环卫作业下放到全区17个街道。但这样调整后，新的问题又很快出现，于是汕头市政府决定在包括金平区在内的两个中心城区进行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也就是由政府“花钱保洁”。
金平区全区被分为19个环卫管理网格，分三批推进市场化作业。截至今年6月，这种“市场化”的新尝试刚满一年。南方日报记者也对这一年来的环卫工作进行了回访。在“创文”的大背景下，环卫作业市场化能否有助于提升汕头城市管理工作?
谈原因
环卫工人近年来数量剧减
黄素英从1983年开始就进入金平区环卫部门工作，她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34年。
黄素英之所以会做环卫工，是因为她的母亲也是一名环卫工。34年前，母亲突然身体状况不佳，没办法再上街环卫作业，当时才20岁的黄素英只好放弃学业，代替母亲拿起了环卫工人的扫把走上街头。
“有很长一段时间真的很排斥，也无法接受这份脏、累、臭，作业时间长、不受人尊重的工作。”黄素英说，作为一名金平区环卫工人，一天至少要清扫三次，凌晨3点就要上街，期间不断往返清运垃圾则无法计算次数。
“很多时候，不少沿街商铺、占道经营的流动摊贩和市民随意倾倒垃圾，我们上去阻止和提醒他们不能这样做，经常都会被骂、被吐口水，甚至这些商贩还会说‘你们环卫工就是干这些工作的，不然政府养你们干嘛’。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本地人愿意来干这份活，而不少来干这份活的外地人又没法长久坚持，一旦在工作的过程中起口角、起争执、受委屈，要么就跳槽到别的辖区去当环卫工，要么就直接转行。”黄素英说这些的时候，她则作为一名汕头本地人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坚持”到光荣退休。
黄素英的工作历程，见证了汕头市金平区环卫工作的变化，尤其是环卫工人数量急剧减少。“金平区环卫局在上世纪80年代时，有1600多名环卫工人。从1998年开始就没再招收新人，随着原有人员逐年退休减少，近年来能上一线作业的环卫工人已经越来越少，仅有300多人，而这300多人要承担起总面积为108平方公里，人口约80多万的金平区的环卫工作，压力和负担显而易见。”金平区环卫局局长郑灿忠说。
正因为一线环卫工人的数量剧减，已经无法满足环境卫生工作需要，所以当时的金平区委、区政府不得不将部分环卫保洁工作下放到全区17个街道，由街道、社区居委根据辖区内的面积、人口、卫生情况聘请相应人数的保洁人员，并通过向住户收取每月8元的卫生保洁费，自行解决环卫保洁工作。
作为金平区范围内商业街较集聚、外来人口较密集的金砂街道，总面积约2.68平方公里，现有居民约2万多户，近6万人口，下设10个社区居委会，每个居委会约聘请6—7名保洁人员。
“此前，辖区内环卫保洁工作由街道、居委自行解决存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聘请的保洁人员皆来自五湖四海，人口流动性大、管理难度很高，虽然每一位应聘者都有跟我们签订就业合同，但是约束力还是比较低，经常会出现某个保洁员在某个街道干得不满意，下个月就跳槽到别的街道。”金砂街道党工委书记林振文介绍说，保洁的力度和质量也常常因为人员流动性大而备受影响，尤其是内街小巷长期存在卫生死角，环境卫生反弹现象也较明显。社区居委会每月向住户收取 8元的卫生保洁费用于环卫保洁工作，然而很多居民自建房，一栋楼内好几十户人家仅仅只能收取到2-3户人的卫生费，一个月下来整个街道2万多户居民只能收取不到五成的费用，保洁的成本压力非常大。
谈现状
金平保洁人员1300名
去年年初，汕头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通过了《汕头市金平区、龙湖区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方案》，并落实相关部门组织实施。
《汕头市金平区、龙湖区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方案》确立了政府“花钱保洁”的观念——同时加大市、区两级财政投入，由区政府负责推动本行政区域内的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将原来分散在区环卫部门(主次干道及分车绿化道)、街道(内街小巷)、镇村(涉农区域道路)等部门的保洁任务统筹起来，通过政府采购程序委托环卫市场化专业队伍实施“一把扫”保洁工作。
对此，金平区对照这一方案推进实施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统筹全区清扫保洁、卫生清理和垃圾收集等环卫作业。具体的工作方式是把全区环卫作业划分为19个管理网格，分三批推进市场化作业。
其中，第一批范围为金砂路以南7个街道网格(即：海安街道、同益街道、大华街道、石炮台街道、东方街道、新福街道、永祥街道)以及金平区环卫局网格的部分道路;第二批范围为金砂路以北6个街道(即：乌桥街道、光华街道、金砂街道、东墩街道、金厦街道、广厦街道)网格以及金平区环卫局网格的部分道路;第三批范围为月浦街道、岐山街道、鮀江街道、鮀莲街道4个涉农街道网格和潮汕路、护堤路、庵揭公路、大学路和金平工业园区内道路。第一批和第二批市场作业分别于去年6月和7月起正式实施。
金平区环卫作业市场化中标单位——广州侨银环保技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谭强告诉记者，“从去年6月进驻汕头后，首先考虑到员工能尽快熟悉了解市场化区域，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对原先由街道聘请的部分保洁人员进行收编和规范培训，建立起一套完善的员工信息录入系统，并实行淘汰制度，即保洁工作做得好的就留下，做得不好的在给予改进机会后若还是不好就将其淘汰。同时，由于我们的员工信息系统有设立黑名单的功能，这些被淘汰的保洁人员进入黑名单后再也无法在金平区范围内参与保洁工作，打破了以往保洁人员‘东家不干干西家’的局面，提高了保洁人员尽心尽力对待工作的意识，稳定了保洁队伍。其次，考虑到招工难的问题，我们也通过采取机械化作业来减少人工作业的压力，目前在金平区作业的保洁人员共有1300多名，人手配备一辆人力三轮保洁车，100多辆小型电动三轮保洁车和23台大型机械作业车，秉承能使用机械作业绝不浪费人力资源的作业理念。”
记者对比此前招投标的要求，发现该公司在人力、设备、作业时间的投入都比招标要求有所增加。
谭强对此解释说，“这也是我们进驻汕头后，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而对应增加的。当时刚来到金平区，记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整个城区像一个大型集贸市场’，夜生活非常丰富，流动摊贩和占道经营等现象特别多，在别的城市我们每天只需要安排3个班次的保洁工作，但结合当时汕头的实际情况，我们每天都必须安排5个班次，从凌晨3点至晚上10点，每个班次作业约4小时，通过定员、定岗，分片、分区域来回进行清扫和转运垃圾。”
谈效果
环卫市场化有利有弊
金平区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实施至今已近一年，市场化效果如何呢?
“就社会发展来看，环卫作业市场化是必然的趋势，其效果也是有利有弊。早在2013年，濠江区就自己主动尝试全面铺开实施环卫工作市场化，其道路清扫、城乡垃圾转运等各项工作都实施得非常好;而金平区是在汕头市委市政府的主推下，快速积极推进环卫作业市场化的部门。”汕头市环卫局副局长张卓生告诉记者，从“有利”的方面上看，以往政府部门养人做事，经费投入不足，居民卫生保洁费缺口大，导致城区日常保洁工作无法得到保障。
张卓生认为，现在通过市场化运作模式后，一方面使得环卫部门和街道能从单一的保洁事务中摆脱出来，释放出更多时间和精力着手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另一方面，从原来组织、实施、考核环卫作业变成为单纯的监督管理，打破了‘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管干一体模式，有利于规避环卫部门和街道直接开展环卫作业产生的劳动保障风险。
当然，张卓生也谈到，从“弊”的方面上看，金平区环卫作业市场化中标单位是一家外来公司，虽然有其多年丰富的经验，但在如何真正结合汕头的实际情况，落实有效的工作方法方面还有待提高。
“比如这家公司在广州、深圳等地方，保洁人员都没有上楼收垃圾的习惯，而汕头的实际情况就是一旦保洁员没有上楼收垃圾，很多住户尤其是没有小区物业的住户就会在内街小巷随意扔垃圾，而这些被丢弃的垃圾很快就会形成新的卫生死角。”张卓生说。
金平区金砂街道党工委书记林振文则认为，“环卫作业市场化最明显得到改善的一点就是通过市场化的推动，政府将每月10元的居民卫生保洁费纳入自来水缴费系统，保障了辖区内的保洁费用，减轻了财政压力。”
然而，作为街道一级来看，有街道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市场化运营主体与街道二级联动还是存在一定的缺陷，二者还处于磨合时期，加上运营主体的保洁人员对辖区内道路、地段的保洁情况和内容并不熟悉，对容易引起卫生死角的片区把握度不高，保洁覆盖不到位。
汕头市金平区副区长杨惠文告诉记者，“根据《汕头市金平区、龙湖区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方案》明确提出的，由金平区政府指定专门部门负责对运营主体单位的环卫作业质量进行监督、评估和通报，评估结果作为划拨环卫作业和管理经费的依据。我们作为政府监管部门，充分考虑到一个新生事物的出现，和预想的效果存在一定的差距，与实际情况不相符是肯定有的，为此，在广州侨银环保技术有限公司刚投入运营的前三个月内，我们实行考评环卫保洁质量分的时候就对其酌情降低评分标准，适当给它一段磨合时间，希望它能尽快适宜汕头的实际情况，走出一条切合汕头实际的保洁之路。下来，尤其是新一轮的环卫作业市场化工作即将启动，我们会相应提高该公司的保洁标准，严格要求其遵守相关的保洁条件。”
声音
环卫作业公司：维护市容市貌市民也有责任
“金平区乃至整个汕头市区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地少，污染源多，城市管理机制体制存在一定的缺陷。比如，沿街商铺乱丢垃圾，门前三包政策置之不顾，流动摊贩长期占道经营，几乎每一处被占用的道路、步道周边的垃圾杂物都非常多，尤其是餐饮店，我们的保洁人员每天返工率最频繁的就是这些地方。”广州侨银环保技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谭强介绍说。
而该公司一保洁人员则告诉记者，她负责清扫的金新路此前一直都是刚扫完路头，又要回到路尾再扫一遍，扫完路尾又要回到路头重扫，那些流动摊贩随时随地就能往路边丢一堆垃圾，甚至还有商户将店内装修后的建筑废料倾倒在路边和商铺门前的树木旁。
“不仅沿街商铺和流动摊贩随手乱扔垃圾的现象时有发生，部分住宅区的市民也随意在楼梯间、步道或内街小巷乱丢垃圾。”谭强补充说：“刚开始来汕头的时候，我们确实没有上门收垃圾的习惯，但是经过多个部门和住户的强烈反映后，我们也及时要求保洁人员要上门收垃圾。然而，有时候保洁人员收垃圾的时间与住户拿垃圾出来门口存在一定的时间差，上楼收垃圾的时候有些住户还没把垃圾拿出来。再者，有些住宅区有门禁约束，偶尔保洁人员去按门时，住户没有为其开门，久而久之这些保洁人员就产生一定的偷懒心理，不愿上门为住户收垃圾。不过我们在这些住宅区楼下、内街小巷内都有配备一定容量的公共垃圾桶，住户如果错过收垃圾的时段，可以在下楼时顺手将垃圾扔到公共垃圾桶里，会有保洁人员去装运。但是，有不少市民不愿多走几步路去巷子里扔垃圾，而是直接将垃圾扔在楼梯间或路道上。”
此外，南方日报记者在采访时还发现，汕头中心城区部分内街小巷内原本有配备破旧垃圾车、简易垃圾筐，方便住在附近的居民丢弃生活垃圾。然而，近段时间随着全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提升城市管理水平”的号角吹响，部分原本配备在内街小巷的破旧垃圾车被撤走或统一转移至离住宅区较远的地方后，不少原先习惯在那个部位丢弃垃圾的市民还是一如既往地往那里丢垃圾，不管那个地方是否有配备垃圾桶，形成了新的卫生死角。
“环卫作业市场化并不意味着政府部门就能撒手不管，市民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维护城市市容市貌是政府和环卫工人的责任。”谭强告诉记者，一方面，政府应该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来规范、约束、落实商铺门前三包的责任制，加大对占道经营流动摊贩的打击和清理力度，必要时可对这些屡教不改的商贩实行处罚。另一方面，社区居委、街道等相关部门应该加大对市民的宣传教育，引导全体市民共同参与城市管理，树立起美好的城市形象，提升自身的道德素质，减轻保洁人员的工作压力。
谭强坦言道：“如果我们负责保洁的辖区内流动摊贩不占道经营，商铺自觉落实门前三包制，市民不乱扔垃圾，我们投入的保洁人力成本最少可减少1/4以上，保洁工人也不用拿着每月仅有2000元左右的薪酬，每天却干着10几个小时的工作。”
